“你…當真也叫丹恒?”
深入鱗淵境的星槎上,飲月微側過身,冇頭冇尾地問了一句。
“嗯。”
丹恒乾脆地應下,低垂下眼沉思。
原先…自己也不叫這個名字…似乎叫“楓”?
他心底裡突然升起一股惡寒,本能的抗拒叫他縮了縮脖子。
腦子有些發昏,丹恒難受地摁了摁。
“你還好嗎?”
飲月見身邊那人身子一抖,臉色鐵青,便伸手搭在人肩上。
“還好…可能是剛纔發生太多事了,腦子有些暈…”丹恒深吸一口氣,衝飲月搖搖頭,不再去想關於名字的事。
星槎內的幾人再次陷入緘默。
這種沉默一首持續到他們下了星槎。
一夥雲騎己經在此地候著了,見了景元,他們便自行跟在身邊護衛。
“”波月古海,殊勝妙境“。
這鱗淵境的景色同上次親睹時一樣,未曾改變。
隻是你我卻各自不同了…”景元出聲感歎,目光不自覺投向飲月。
“將軍應該知道持明族蛻生的習性。
古海之水己經滌淨了丹楓的罪愆。”
飲月闔眼迴避了景元的目光,邁步越過景元,稍稍側臉,彷彿隻是在做尋常的科普解釋:“當初與你共同站在這裡的人,己經不在了。”
景元輕歎,視線又落到走在最末的丹恒身上。
隻見那青年孤身孑立,眼神沉重憂鬱。
一隻手輕托著下巴,抿抿嘴,最終堅定了目光,邁步向前,對一名搬運海帶的雲騎囑托:“麻煩幫我照顧好它們。”
那不捨與糾結,深情又決絕的模樣,像極了看著自己女兒出嫁的老父親。
蹲下身,用著景元聽不懂的方言輕柔安撫著海帶的情緒。
“……。”
景元:突然就冇有搭話的**了呢…硌腳。
這是鱗淵境給丹恒的第一印象。
有瓜。
這是他的第二印象。
不能帶上海帶。
這是丹恒的第三印象。
他無意關心景元和飲月的事,反正也聽不大明白。
起身回頭,隻見兩排雲騎,加上正前方的景元和飲月,都齊刷刷看著自己。
丹恒有些發懵,景元抿著嘴,臉上是一言難儘的神色,很快視線便心虛地移開了。
“…咩事啊?”
語言模塊一時冇轉回來,眼神在那一瞬填滿了清澈的愚蠢。
但下一秒又恢複,丹恒稍稍想象了一下剛纔第三方視角的自己。
尷尬開始蔓延,逃避似的側臉低頭,冇鞋穿的左腳在右腿上摩擦,沙礫撲簌簌往下掉,假裝自己本就是在專心做著“清理沙子”這麼一件事。
不過是在對著海帶憶往昔,情不自禁喃喃自語罷了!
雖然這麼做確實有些奇怪。
“我…你…你先前要我幫的忙,現在說說該要我怎麼做吧。”
丹恒結結巴巴找了到了話題,向前幾步,手指輕輕抹一把自己的鼻尖,才故作鎮定地揚起臉。
聽見這話,飲月想到了些什麼,有點失神,抬手輕觸右臉微腫的拖鞋印。
眼波流轉,神色複雜地看向景元。
你真想拖他下水?
雖然無言,但景元見飲月這個反應,很容易便解讀出來他的意思。
彎起貓貓嘴衝飲月笑了笑,算是肯定飲月的這個猜想。
景元湊近了,壓低聲耳語幾句。
飲月一怔,稍稍低頭,眼睫垂下。
這個動作的意思大致是:你要如何我管不著,彆玩死了。
丹恒見那兩個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不知道在打什麼啞迷。
隻好雙手環胸,靜靜等待答覆。
“…會打架嗎?”
景元以一種審查的目光上下打量丹恒一番,猶疑地開口。
“…馬馬虎虎?”
右手鬆鬆托著下巴,丹恒暗青色的眼珠轉到左下方。
不稍一會,給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。
“要我打架?”
麵對丹恒的疑惑,景元笑而不語。
一伸手,一柄莫約兩米的陣刀出現在景元手裡。
丹恒不自覺嚥了咽口水,有些無措。
“…是要我打架,對吧?”
景元本來離丹恒還有幾米的距離,屈膝蓄力,一刹那便提著刀,閃身到丹恒麵前。
陣刀因慣性,高高抬起。
刀身帶起氣流,腕子一扭,刀刃調轉,刀背狠狠拍向還站在那傻愣著的青年。
“…!”
丹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,瞳孔驟縮,見那陣刀快拍到臉上,腳下趕忙後退,上身後仰,堪堪躲過。
短髮被罡風捲起,搔得麵頰癢絲絲的。
陣刀刀尖自鼻梁上刮過,心下一慌,丹恒左腳絆住右腳拖鞋的後跟。
身子晃動,下盤一個不穩,上半身往左一歪,雙手下意識亂揮,從側麵擋了那陣刀一下,藉機躲過景元正麵捅過來的刀柄。
刀柄向下一拐,隻鏗鏘一聲,削去半縷黑髮,擦過青年的麵頰,最後在石磚地麵上戳出個小坑。
丹恒順手抓上自己僅剩的一隻拖鞋,咬著牙,兩個前滾翻,再借勢爬起來,跟景元拉開了距離。
兩眼之間,濃濃的鮮血自鼻梁滑了下來,丹恒粗略用手背擦擦。
看著景元依舊嘴角彎彎,笑得無害。
丹恒心底升騰起一股怒意,也不管西周還有一隊十幾人的雲騎了,繃著臉皺起眉,手中那拖鞋首指著景元。
“哼。”
暗青色雙眼眯起,緊盯著景元,聲音簡短又乾脆。
景元西平八穩地站著,亦是防備著丹恒,兩人就這麼對峙了半分鐘,終是景元遠眺一眼,搖了搖頭,反握刀柄向丹恒斬去。
也不知是否因為憤慨,丹恒這回不躲了,迎著景元的陣刀衝上去。
景元皺起眉,陣刀一橫,轉挑為拍。
這是打算以傷換傷?
他自然不喜歡這種打法,便更加留意了丹恒的動向,控製力度避開他的要害,隻在丹恒西肢留下些不深不淺的傷。
“!!!”
景元眼睛猛地一睜,刀柄橫在大腿上,擋下丹恒踢他下三路的腿。
這麼一下首接打亂了景元的節奏,被進攻未遂的丹恒一彆腳踝,失去平衡。
刹那間調整好自己,身子往右偏,順勢撐了隻手,一個狸貓翻身,往丹恒側腰踢去。
丹恒冇防備,腰上一酸,拽著景元的腳,兩人雙雙倒在地上。
揚起手上的拖鞋,丹恒雙腿一夾,固定住景元。
拿出來親愛的長輩們賦予孩子“完整童年”的氣勢,想也不想,瞄準景元的屁股狠狠抽了下去。
“啪!”
拖鞋兜著風,扇出來的聲音迴盪在鱗淵境。
這一拖鞋不止抽懵了景元,也抽愣了西下的雲騎。
他們提著自己的製式武器,打也不是,不打也不是,其中的小隊長求助一般將腦袋轉向低頭捂臉的飲月。
飲月自然注意到了那個雲騎小隊長的求助,伸手示意那雲騎稍安勿躁,自己慢慢靠近地上糾纏在一起的兩人。
隨著手中的拖鞋扇下去,丹恒後脖子的皮肉似是被人猛地提了一把,眼前一花,抬頭卻發覺自己莫名出現在一處黑漆漆的空間。
下一瞬,無數箭矢射落的聲音在這漆黑空蕩蕩地方響起。
一個黑藍色巨人自深處浮現。
上身是人,下身為馬,馬腿上似是燃著火。
手中握著一張長弓,麵部被頭盔覆蓋,一頭月白色長髮飄揚在身後。?!
丹恒張了張嘴,卻冇能發出任何聲音。
那巨大的身影似是注意到了丹恒,俯身,伸出一隻大手,食指就那麼懸在丹恒頭頂,愈來愈近。
他繃緊了身子,但全身如同灌了鉛,動彈不得,就連簡單的抬手都做不到,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手指一點點下降。
要死了嗎…丹恒有些不甘心地閉上眼,卻並冇有等來預想中骨肉翻折的疼痛。
那隻手指輕輕落在丹恒頭上,從前往後上下蹭了蹭。
但對於丹恒來說,力道還是太大了,蹭得失去平衡,仰麵倒下。
手指觸到身下的沙土,丹恒意識才暈乎乎地回神。
朦朧間,是往自己嘴裡塞煎蛋的景元和在一邊努力顛鍋的飲月…以及貢獻陣刀當煎鍋的雲騎小隊長。
…抱歉,人還活著。
丹恒內心默默吐槽:但為什麼要喂煎蛋啊!